周冬雨，又撲了？

不久前，由周冬雨主演的《朝雲暮雨》上映。

十幾天下來，豆瓣評分6.5分，票房連1800萬都沒邁過，標准的“慘敗”。

這已經不是周冬雨第一次遭遇滑鐵盧了。

近兩年，周冬雨產量不低，但效果不佳。

《鸚鵡殺》5.4分，《堅如磐石》6.0分，《熱搜》5.7分，《燃冬》5.5分，口碑全都不太好。

這次的《朝雲暮雨》，已經是她最近兩年裏，評分最高的作品。

周冬雨是繼周迅、章子怡之後第三位“三金影後”，在90後女演員裏一騎絕塵。

可爲何在《少年的你》之後，她再難出佳作？

網上甚至還有極端言論，說她已經淪爲“票房毒藥”了。

其實答案就在《朝雲暮雨》裏。

這部電影由張國立執導，範偉和周冬雨主演。

巧合的是，兩人剛好是2016年金馬獎的影帝影後，這次合作有點久別重逢的味道。

在影片上映前，範偉還憑借本片，拿到了北京國際電影節天壇獎的最佳男主角。

張國立+範偉+周冬雨，本該是一副王炸。

但在上映兩周後，竟然沒有激起半點水花。

這背後有個重要的原因。

《朝雲暮雨》的开拍時間是2021年，拍攝不到3個月就殺青了。

當年5月，劇組在江西婺源因拍戲封路，引發巨大爭議。

客觀來說，封路這事兒是因爲劇組和當地沒有協調好，和電影本身沒有太大關系。

但《朝雲暮雨》作爲一部文藝片，關注社會邊緣群體。

在拍攝過程中卻擁有了“特權”，兩者的巨大反差給影片造成了負面影響。

大概是爲了息事寧人，片方等了3年，才着手安排上映。

怎料這3年裏，周冬雨先後經歷了“天價片酬”、“和劉昊然談戀愛”、“頒獎台上離譜發言”等事件，路人緣也降到了冰點。

與此同時，她也到了而立之年，很難再繼續演高中女生了。

周冬雨也確實在努力轉型。

呆萌、知性、御姐、甚至是小性感。

她的嘗試偶爾有驚喜，但整體難言成功。

這也是最近幾年她票房連撲的原因。

《朝雲暮雨》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上映的，全片要想大爆，難度可想而知。

當然，評價一部影片的實際質量，我們還是得拋开主觀濾鏡，聚焦影片本身。

皮哥第一時間看了這部影片，有些話如鯁在喉，不吐不快。

01、

影片上映時，張國立的好哥們兒王剛和張鐵林去參加了首映禮。

其中王剛的點評一針見血。

他大概的意思是，很多人以爲這部影片是兩個極端，要么讓人捧腹大笑，要么讓人痛哭流涕。

其實兩者都不是。

它讓你在觀看過程中一直在思考，最後得到的滋味是五味雜陳。

影片給人的感覺，確實如此。

《朝雲暮雨》改編自真實故事《穿婚紗的殺人少女》。

範偉飾演的角色，是刑滿釋放的老秦。

50多歲的人生裏，他有一半時間是在服刑。

出獄後父母雙亡，留下了150萬的拆遷款，他一心想結婚生子。

周冬雨飾演的角色，是刑滿釋放的常娟。

24歲的年紀，卻背了一樁人命案，出獄後，她急需一筆錢來完成內心的救贖。

同是天涯淪落人，一個求子，一個求財，就此开啓了一段各懷鬼胎的利益婚姻。

這樣一個戲劇衝突極強的故事，本可以拍出花兒。

但導演張國立卻拍得極其克制，可以說整部影片他都在做減法。

首先是故事刪繁就簡，支线幾乎被砍掉。

比如老秦在獄中得到拆遷巨款，這個支线本可以拍出人情冷暖，世態炎涼。

但導演點到爲止，沒有延伸。

楊皓宇飾演的村長像個工具人，只是通知主人公領取賠償款。

比如老秦出獄後相親的戲份。

宋佳飾演的撈女，配合丈夫想玩一出仙人跳。

這個支线本可以拍出笑點。

但導演同樣沒有借題發揮，甚至在飯局上就讓範偉點破了騙局。

還有老秦出獄後在餐館找工作，遇到了毛孩和範湉湉扮演的好心餐館夫婦。

一般電影肯定會用大量篇幅，來展現小人物的善良。

但本片裏，倆夫婦只是說了兩句話，就決定給老秦一份工作。

楊皓宇、宋佳、毛孩、範湉湉，全都是公認的演技派，但幾乎都是客串出鏡。

全片的故事，主要還是集中在兩個主角的戲劇衝突上。

很多弦外之音、言外之意，張國立都是通過構圖，通過文字，通過畫面來告訴觀衆，影片值得反復咀嚼。

在風格類型上，導演也走了一條極爲“平庸”的路。

全片的劇情，不算復雜。

老秦出獄後相親接連失敗。

老秦去監獄門口碰運氣，遇到了出獄的常娟。

老秦被常娟牽着鼻子走，經歷了短暫的試婚，买了房，領了證。

兩人在生孩子環節發生分歧，雙方大打出手，常娟受傷，拿着18萬多的彩禮跑路。

老秦失魂落魄，开始獨立生活，後來了解到常娟有難言之隱，決心找回愛人。

常娟完成救贖後，跳橋自殺，老秦救起她後，常娟成了植物人。

兩人從此相依爲命。

整個故事的走向，都在觀衆的預料之中。

但其實單看劇情梗概，影片完全可以拍成懸疑片。

老秦爲何半輩子待在監獄，常娟爲何小小年紀殺人？

兩個各懷鬼胎的人如何一邊相互溫暖，一邊相互提防？

光在這些劇情上做文章，一部反映人性黑暗的韓國犯罪大片就拍出來了。

如果敘事結構上，再玩一些花樣，又會讓不少觀衆拍手叫絕。

但張國立顯然志不在此。

影片是根據真實故事改編的，最打動他的是真實的力量，平鋪直敘就是最好的方式。

關於老秦爲何坐牢，常娟爲何殺人，都是通過主人公直接用嘴說出來的。

你能感受到第一次做電影導演的張國立，確實拿出了足夠的真誠。

當然，這種做法也很冒險。

在觀衆眼裏，這部影片帶來的直觀感受，就是故事看點乏善可陳，劇情單薄。

特別是放在當下時代，愿意买账的觀衆，注定不會有太多。

02、

這又是一部典型的“人保戲”的電影。

張國立在採訪時談到，範偉和周冬雨是一开始就敲定的演員。

“兩個角色就是爲他倆量身定制的。”

此話不假。

範偉最擅長演的是什么角色？

是身上有污點的善良小人物。

無論是大家熟悉的藥匣子、範德彪，還是《耳朵大有福》《芳香之旅》的角色，全都是這種類型。

這些小人物因爲種種原因，做事唯唯諾諾。

但卻總能在關鍵時刻爆發出洪荒之力，讓觀衆看到普通人身上的閃光點。

《朝雲暮雨》裏的老秦也是如此。

半生牢獄，整個人活得很恍惚；

但卻在遇到“愛情”後，突然重拾生活的信心，明知是騙局還往裏鑽；

最後竟然闖出了一片天地，收獲了一段殘缺卻充實的余生。

另一邊的周冬雨，最擅長演什么角色？

是身上有破碎感的少女。

她封後的《少年的你》《七月與安生》，都是這類角色，在這個賽道上她沒有對手。

《朝雲暮雨》裏的常娟也是如此。

因爲一場無妄之災，產生了復仇的怒火；

結果殺錯了人，不得不用余生來彌補自己的錯誤。

縱身跳河，淪爲植物人，卻也擁有了飛蛾撲火的悲壯感。

接受採訪時，周冬雨說：“這是迄今爲止我演過最絕望的一個角色。”

話裏話外，都透露出這個角色人物特質的罕見。

不過從正片來看，周冬雨依舊演技在线，但並不在最佳狀態。

特別是和範偉放在一起比較。

用一個詞兒來形容，就是用力過猛。

常娟這個角色，嚴格來說，是《心花路放》裏那個小太妹和《少年的你》裏女學生的結合體。

表面輕佻，內心剛烈的女子。

單拎出任何一面，周冬雨都能輕松駕馭。

但合在一起，就感覺她拿捏不住了。

在演輕佻一面時，她演成了一個女混混。

這和一個剛從獄中出來的女犯人嚴重不符，觀衆觀影時難免出戲。

而當真相大白，當常娟在展現自己內心純良的一面時，角色轉變又太過突兀，不絲滑，至少讓這個角色不討喜，給人的感覺喜怒無常。

她全片最打動人的，是演植物人那一段。

抽搐的肢體，呆滯的表情，突然流下的淚滴，給人極大的震撼。

她在表演單一人物的單一情感時，柔弱的外表配上超強的爆發力，能交出滿分的表演。

比如這個吵架時的表情，就讓人不寒而慄。

但詮釋復雜角色的細微情感時，多少還差點意思。

這也是周冬雨目前轉型演成熟女性，遇到的最大障礙。

此外，大概和影帝範偉飆戲，多少有點露怯，能感覺好幾場戲周冬雨都被比下去了。

03、

相比於周冬雨的緊繃，範偉的松弛實在精彩。

範偉演的老秦是個復雜角色，處理這類角色是範偉的拿手好戲。

在面對決拆遷款時，他表現出的錯愕足夠真實。

在出獄後，他表現出強烈的不適應。

住酒店不敢睡牀，害怕警笛聲，像極了《肖申克的救贖》裏出獄後上吊自殺的老布。

在相親時，範偉又展現了自己的喜劇天賦，讓觀衆會心一笑。

面對常娟時，他的感情更是詮釋得頗爲細膩。

從一开始的斷然拒絕，到了動了惻隱之心，然後是欲拒還迎，接着趕鴨子上架。

領證後面對妻子花錢大手大腳，左右爲難；想要生娃的百爪撓心，被羞辱後的惱羞成怒，將錯就錯、失去愛人的悵然若失，拼命工作的自我麻痹，得知真相的心急如焚，以及塵埃落定後的平淡如水。

這種轉變，簡直是山路十八彎，水路九連環。

不誇張地說，全片就是範偉的演技大賞。

其中最讓人印象深刻的戲有三場。

第一場戲，是他和常娟在臥室大打出手。

範偉罕見地演出了老秦的狠，在衝突的瞬間，我們能看到他身上冒出了殺氣。

全片老秦都是一個老實人形象。

但別忘了，他坐牢27年，當年惹出過人命案，這一處的發狠對塑造人物非常關鍵。

第二場戲，是他失去常娟後的表現。

這場戲的隱喻很明顯，老秦希望通過把飯店廚房清理幹淨，來爲自己的過往洗白。

他整個人是混沌的狀態，沒有喜怒哀樂，如同一個機器。

範偉表演這一段時，幾乎沒有使用誇張的表情。

沒有表情的表演，反而更能演出角色內心的苦悶。

第三場戲在結尾，也是全片最大的亮點。

常娟摔成了植物人，老秦和她相依爲命，並以苦爲樂，還在父母墳前祭拜時編瞎話，傻呵呵地樂。

範偉這裏的表演堪比掃地僧。

很多觀衆被他的表演欺騙了，以爲這就是常見的happy ending。

但其實並非如此。

觀影結束後，皮哥至少從他的表演裏，品出三種味道。

第一種味道就是以苦爲樂。

愛人成了植物人，自己爲了給愛人治病，花光了錢，賣了房，最終住進了陋室，過上了暗無天日的生活。

這樣的日子堪比人間煉獄。

老秦坐了27年牢，余生還要在看不見的牢籠裏度過，這是老天爺對他的懲罰。

他的故作鎮定，就是一種自我欺騙。

生活都這么苦了，假裝樂呵樂呵唄。

這是大部分觀衆解讀出的味道。

第二種味道是苦即是樂。

苦瓜喫多了，也能喫出甜。

糖喫多了齁甜，也會覺得苦。

苦與樂本質上是一類東西。

老秦坐了半輩子牢，已經無法適應現代的生活。

他需要一個牢籠給自己保護，他需要一個理由，繼續活下去。

假設常娟不是植物人，她要么接着自殺，要么離开老秦，這對於老秦，都不是什么好結果。

只有成爲植物人，才能留在老秦身邊。

老秦有了余生的依靠，照顧常娟就是他活下去的理由。

某種程度上，他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第三種味道，陪伴是最惡毒的報復。

這個解讀比較腹黑。

常娟欺騙了老秦，老秦是報復心極強的人。

如今騙子成了植物人，最狠的報復不是殺了她，而是把她留在身邊，悉心照料她，讓她長命百歲，讓她生不如死。

還好常娟是植物人，如果她有感覺，她感到的應該不是幸福，而是痛苦。

她不經意間流下了的淚水，應該不是感激，而是恐懼。

如果她有一天醒來，感覺到的應該不是重獲新生的喜悅，而是生不如死的絕望。

範偉在《不成問題的問題》裏演過這種腹黑角色，皮笑肉不笑的表演讓人不寒而慄。

在《朝雲暮雨》的結尾，老秦過分誇張的表演，能讓人品出不同的味道，直抵人性的深淵。

範偉這個影帝拿得當之無愧。

毫不誇張地說，他一個人把整部戲給拯救了。

範偉無形中也給周冬雨上了一次表演示範課。

好的表演，可以建立在人物及演員本人特質的天然契合上，也就是天賦，也可以依賴於技巧。

但最頂級的表演，最保鮮的表演，一定是來源於生活。

逢山开路，遇水架橋，靠的不是對表演的信念，而是對生活、對人世情感的理解。

厚積薄發，才能潤物細無聲。

《朝雲暮雨》或許會成爲周冬雨的轉機。

希望她在和範偉的飆戲中开悟，突破眼前的瓶頸，开拓一片新的天地。

文/皮皮電影編輯部：一粒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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