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哪裡算是你的家?」我在倫敦接受BBC專訪時,主持人在開始錄影前這樣問我。他當時正在看關於我的一些資料:「你才從美國劍橋搬到了英國劍橋——從哈佛搬到了三一學院;你在英國住了幾十年,卻還是持著印度公民身分,我想你的護照上應該蓋滿了簽證。那麼,到底哪裡才算是你的家呢?」當時是一九九八年,我才剛重新回到三一學院擔任院長(所以才有了這場專訪)。「我現在就覺得像在家一樣了,」我說,畢竟我跟三一學院頗有淵源,從一個大學生、研究生、研究員一路當到學校老師。然後我又補充說道,但是我也覺得美國劍橋的哈佛廣場附近那幢老房子就是我家,我在印度更是實實在在的遊子返家,尤其當我三不五時回到從小在桑蒂尼蓋登長大的那間小房子時更是如此。
每次只要有人問我這種特定答案的問題,我的回答老是這樣掃人家興。比方說:「你最喜歡喫什麼?」這問題的答案真的太多了,不過我通常會嘟噥著說些蛤蜊細扁麵啦,四川燒鴨啦,噢當然還有雲鰣(hilsha fish)——印度人講這道菜名的時候不發氣音,會唸作ilish mach。然後我還會再繼續說,這道菜一定要用達卡那種加上芥末粉的料理方式才好喫。但是我這樣的回答總是沒法兒讓人家滿意,對方還是會繼續問:「那你真正最喜歡喫的到底是什麼呢?」
「我都喜歡呀,」我說:「可是我不想這一輩子就只能喫哪一種食物。」通常對方都不覺得我給的這個答案很合理。要是我運氣不錯的話,食物這話題通常就會以一個禮貌性的點頭結束——但是一談到像「家」這種嚴肅話題的時候,可就從來不曾就此打住了。「不會吧,一定有某個特別的地方讓你格外覺得這才是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