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後,全景式战爭片再度險中求勝

2023-10-09 08:00 admin


作者|葦箋

豆瓣开分7.3,貓淘均在9.5分以上,三大平台評分均位列檔期第一的《志愿軍:雄兵出擊》,成爲國慶檔新片中最有可能通過口碑走出長线逆襲的電影。

與以往的國產战爭片不同,《志愿者:雄兵出擊》選擇了一條險路:着眼於全局視角,從“偉人、將領、前线战士、外交舞台”四個角度,對抗美援朝战爭進行立體式呈現,以正序方式展开三年抗美援朝的全過程。多主线敘事與平行剪輯是對觀衆觀影習慣的一次挑战,比起簡單人物成長线,兩個半小時內的群像塑造更是給觀衆的情感代入設置了更高門檻。

然而,“宏大敘事就得有宏大切口,不然我們只能看見战爭的塵埃,看不見引起這塵埃的颶風。”正如一位豆瓣網友的短評,放棄小切口,轉向全景式,是對國產战爭片慣用解法的一次創新,也是對三十年前《大決战》全景式战爭片的致敬與回歸。

在近三年抗美援朝題材集中湧現,觀衆審美疲勞漸顯的當下,《志愿軍》的這條險路,或將引領後續國產战爭片敘事手法的多樣化創新,爲觀衆帶來更有新鮮感的作品。

全景式展現、多視角敘事,《志愿軍》突破同題材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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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紀五六十年代,抗美援朝題材的電影集中噴湧,《上甘嶺》《英雄兒女》都是這一時期的經典作品。之後這類題材電影數量漸少,直到2020年,抗美援朝出國作战70周年紀念之際,迎來第二波產出高潮。

縱覽之前的抗美援朝電影,幾乎都以一支小隊或一場战役爲切口:《長津湖》以第二次战役中的長津湖战役爲背景,《金剛川》聚焦於战爭末期夏季反擊战中爲奔赴金城而過橋的艱難過程,《狙擊手》則以更小的視角切入,全片只關注神槍手這一群體的事跡......過去三年,同題材的電影集中上映,可以讓觀衆深入了解某場战鬥或隊伍,但難以窺見這場战爭的全貌。

而《志愿者:雄兵出擊》在一衆“以小見大”的同題材電影中選擇了與衆不同、也最難最險的一條路。

首先是全景式呈現。《志愿者:雄兵出擊》以正序時間线的方式完整呈現抗美援朝三年的全過程,從入朝前的頂層決策到入朝後的具體行軍路线,從大的作战方針到三場關鍵战鬥的具體作战策略,战場上的正面交鋒之外,中國第一次亮相聯合國也成爲一個全新視角。全景式的呈現提供了一種史料價值,讓《志愿軍》成爲觀衆了解那段歷史的橋梁,也凸顯其在同題材影片中的特殊性。

其次是多維視角的呈現方式,兼顧宏大敘事和具體細節,立體式展現時代全景與人物命運的交融。這種選擇的冒險之處在於:群像呈現可能讓觀衆難以與某個人物深度共情,多线並進的方式也對導演能力與剪輯節奏提出更多挑战。

電影的开篇便與衆不同,前半小時的重點都在文戲,以頂層決策者角度回答“爲什么”的問題:新中國剛剛成立,抗美援朝爲何而战?

除了國際國內局勢的宏觀闡述,電影還設置了一場具體的衝突:軍工專家吳本正以國民生產總值、資源產量、武器產量等數據展示中美之間巨大差距,從科學角度闡述敵強我弱的客觀事實,也將入朝作战困難具象化。但以主席爲代表的主战派,則從當下政治局勢分析這場“立國之战”非打不可的原因:“因爲只有打贏,中國人才能生存下去。”

隨後,在建國一周年慶典上,面對主席的詢問,婦產科醫生林巧稚說出一天接生八個孩子的事實,影片以新生兒隱喻新中國,層層深入地展示了抗美援朝的正當性與必要性。

到了战場上,第38軍軍長梁興初也在面對延誤战機的質疑時,表達出對這次战爭的糾結,彭德懷說:“你我生在這個時代,犧牲是我們一定要付出的代價。你不付,就是兒子付,孫子付,我們這輩人,一身血,兩腳泥,還是我們付吧。”一段富有感染力的回答,揭示出影片更深層次的人文內核:以战止战,昨日的犧牲是爲了今日不再流血;感懷和平來之不易的同時,也不能忘卻曾經的歷史。

從最高領導層到作战總指揮,從中層指揮官到基層士兵,加上外交官的側面作战,從上至下,由內至外,多維視角的敘事呈現了全國上下對於這場战爭正義性高度統一的認知,拓展了战爭片文本的復雜性與廣闊性。

《志愿者:雄兵出擊》的多視角敘事利用兩次關鍵交匯達成整體性與連貫性。

一次是兩水洞首战勝利,這是提振士氣的起點,重要性不言而喻,既有總指揮部的战略部署,也有前线战鬥“攔頭、截尾、斬腰”的具體策略,更爲之後38軍113師奔襲三所裏“雪恥”埋下伏筆。

第二次是結尾處松骨峰战鬥與外交战場的互文,焦土上的战士與聯合國上的外交官同時舉起手,多條线的情緒共振匯於一處,情感濃度與豐富層次抵達高峰。

這是一部沒有人可以稱爲第一主角的電影,看過之後,觀衆也許很難記住每個角色的名字,但衆多角色其實都凝聚成一個名字——志愿軍。這也與陳凱歌對片名寓意的解釋不謀而合:“如果有人問我,你們這電影在說什么?我就說是寫中國的老百姓,穿上軍裝拿起槍,變成了志愿軍去保家衛國。”

虛實結合、細節制勝,真實歷史自帶的千鈞力

就在《志愿軍:雄兵出擊》上映前一個月,三部曲殺青特輯發布,歷時399天的拍攝終於結束,連陳凱歌也感慨,這是“從影40年來最爲艱苦的創作”。

這種艱苦很大程度來自其制作規模之大,以及主創人員對於還原真實歷史的專業性與誠意。

整部影片出場人物多達200個以上,在前期創作階段,陳凱歌與編劇就將所有人物的動機和情感進行了梳理,盡力讓《志愿軍》每個角色都立體鮮明。

在拍攝《志愿軍》前,陳凱歌在同題材的《長津湖》中執導,以文戲見長的他也負責了入朝作战前的大部分拍攝,而《志愿者:雄兵出擊》則證明其拍武戲也有一套成熟技法:以快節奏的景別切換與不重復的場景設置,快慢結合,讓每場战鬥都有其側重和記憶點。例如兩水洞首战的重點是埋伏與衝鋒,而同時期師部遭遇战則以槍战爲主,在視覺呈現上豐富度足夠,同時兩場战鬥也服務於不同的主題,展現志愿軍隨機應變的作战能力。

陳凱歌的作品大多准備時間較長,也愿意花時間建造實景,《志愿軍》在置景上的規模更甚,加上野战外景,全片共有400多場景,僅劇組搭建和整理過的場景,拍攝場地總佔地面積就高達100萬平米。劇組還去丹東實地測繪,結合史料1:1還原了鴨綠江大橋;影片开頭的中南海幾進院落也全都是按照1950年的樣貌搭建,佔地面積近一萬平;爲了拍攝兩天的麥田戲,劇組甚至花了兩年時間種了兩茬小麥。

在服化道的細節上,《志愿軍》更是精益求精。據造型指導陳同勳透露,主要角色都嚴格依據歷史人物肖像照,對演員進行物理性改造。比如張頌文的發型、服裝都與其扮演的原型人物伍修權完全一致。爲了力求真實,電影還根據歷史資料等比例還原了當年聯合國會議現場,參會人員所穿的西裝都有700多套。

美術指導陸葦透露,三部曲用到的道具多達10萬件以上,還利用航空鋁1:1還原坦克飛機等重型武器。全系列涉及到的服裝共有25000套左右,其中近50%是志愿軍的軍服,每套衣服再經過七八道工序做舊,制造出衣服在不同階段穿過或战鬥過的狀態,志愿軍的背包行囊多達1800多套,美軍的裝備也有1200多套。

一個個數字之外,是龐大劇組管理協調的困難。陳凱歌形容,管理一個龐大的攝制組,就像要一個重型機器有效運轉,何況這個機器需要連續運轉一年之久。

除了規模上的突破,陳凱歌對人物細節的刻畫更爲看重。比如吳本正的頭發,白發的比例要追求一種少白頭的程度,呈現出憂思深重的感覺。翻譯官唐笙的耳環也經過特別設計,“她戴的耳環可以稍微晃,說話的時候很自然在動,這裏面會有一點情緒……”。

劇組還特意在松骨峰上栽了一棵松樹,陳凱歌解釋,雖然松骨峰是否有這棵松樹無從考證,但應該有這樣一棵樹,象徵着志愿軍毅力和勇敢。

從這一細節,可以看出《志愿者:雄兵出擊》的另一特質:虛實結合。作爲力求還原歷史的史詩級電影,在真實性的基礎之上,影片設置了李默尹這一關鍵人物,以高級參謀的觀察視角串聯起整部影片的三場战鬥。比起讓一個全能小隊完成战役中多起不同性質的任務,以更貼近史實的單個角色來服務於多线敘事明顯更爲合理。

《志愿軍》是近年來最接近抗美援朝真實歷史的電影,全景式展現的每一條敘事线都有據可考,對歷史的還原和細節的考究也獲得了許多挑剔的歷史迷、軍事迷的認可。但比起紀錄片,影片又借以可以加諸情節的少數虛構人物,實現獨特的藝術化表達。虛實結合之間,寫實與寫意互相增益,既增強了電影的可看性,也證實真實歷史本身自帶力量,只要通過真實細節呈現這場战役的全過程,就足以讓觀衆感受到志愿軍的精神內核。

战爭片敘事風格的一次新探索

战爭片通常有兩種解法。一種聚焦於某場战役或者以某個小隊、人物爲主視角,勾勒人物的命運弧线與成長轉變,另一種則通過群像人物塑造,多角度還原战爭的全局性面貌。

前者以线索明確,人物清晰,情節集中的優勢,成爲近年來國產战爭片的慣性解法,這種解法也更容易融入類型片要素,單個人物的成長线可以給觀衆以持續的情感代入,但在以小見大之外,卻缺失了政治高度與時代視角。

而全景式展現要面對人物衆多,敘事繁雜的困難,成爲當下電影市場較爲稀缺的類型,但也更容易在多线敘事中找到民族自我的表達方式。

全景式战爭片最早由蘇聯开啓,上世紀七十年代的《解放》一共五部,講述蘇聯反法西斯衛國战爭,影片近似以資料和真實事件爲基礎的編年史,從士兵的战壕到統帥部的大本營,人物形象多,時間跨度大。

國產電影在上世紀九十年代初也有《大決战》三部曲這樣難以復制的史詩巨作,以淮海、遼沈和平津三場战役爲主线,從領導層的交鋒到基層战士的生活均有涉及,全景式展現解放战爭的全過程。

從具體操作來看,全景式战爭片制作本身就極具困難。《大決战》系列是獻禮中國共產黨誕辰70周年的國家工程,有各級軍委鼎力支持,先後調動13萬現役士兵配合拍攝,战爭場面都使用真正的坦克大炮拍攝,從籌拍到殺青歷時五年,光演員就選了兩年,這些動作很難由一家單一的電影公司完成。

《志愿軍》的出品方中影作爲國有影視公司,或許是當下最能從宏觀角度把握主旋律題材、在思想上達到政治高度,在制作上實現史詩級呈現的電影公司。《志愿軍》從立項之初就定下全景式的基調,將個人命運與時代背景結合,從全局高度解釋了抗美援朝战爭的緣起,也展現了全國上下對於战爭性質與意義的深刻理解。在首映禮上,中影董事長傅若清就評價道:“《志愿軍》實際上是三部曲的史詩性影片,這部影片的呈現會有文獻意義。”

另一方面,《志愿軍》399天的超長拍攝與超大規模劇組配置,也爲行業提供了大型攝制組運轉的成熟經驗,而其在服化道方面的精細與求實,展現了在战爭片中反復實踐的工業化技術進步。

更重要的行業意義,來自於影片對近幾年同類題材敘事風格的擴展,以宏大切口展現宏大敘事,既看見战爭的塵埃,也窺見引起塵埃的颶風。觀衆不僅要了解“如何打”,更需要知道“爲什么而打”“爲什么能打贏”,前者是志愿軍熱血與智慧的凝結,而後兩者才是這一切可以立足的根本。

當然,在宏大敘事之下,小人物的視角仍然重要,陳凱歌就不止一次提到想寫“無名战士”的故事,這緣起於他了解的一個真實案例:一位老婦人終生都在尋找入朝作战的弟弟,然而始終找尋無果,“這回我想把我們的注意力轉移到那些似乎永遠不會被注意到的战士們身上。他們可能只留下了一張照片或一件遺物,但已經足以證明他們存在過。”

毫無疑問,《志愿者:雄兵出擊》是一次重回集體的、歷史的、宏大敘事模式的新探索,其國慶檔第一的堅挺口碑,也證明了這是一條切實可行的道路。在今年多部高質量電影憑借長线口碑創造長尾票房的規律之下,《志愿者:雄兵出擊》也將在國慶檔之後繼續創造無限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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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三十年後,全景式战爭片再度險中求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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