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意外，Lisa在瘋馬秀的首演地又上了熱搜。

9月中旬，BLACKPINK成員Lisa在Instagram發布即將在瘋馬秀表演的預告，演出在9月28日至9月30日舉辦，總共有5場。消息一出，即刻引起了軒然大波，她這個決定到底爲什么、對不對，以及她後續回應的“你沒有被邀請”，霸佔了近一周的熱搜話題。

等到演出結束之後，觀衆迅速關注到演出的嘉賓和現場情況上：來現場看演出的有她的隊友Rosé和Jisoo，超模Kaia Gerber和Lisa的緋聞男友Frédéric Arnault一家；至於討論當中的中心問題——Lisa表演的尺度，根據現場觀衆的repo，則是“超出BLACKPINK的演唱會，但仍不及脫衣舞娘，最大規模的裸露僅到比基尼等級。”

最新的討論話題是，內娛女星Angelababy和張嘉倪出現在了瘋馬秀的觀看人員名單之中——大衆，尤其是中文互聯網的大衆，似乎對此始終抱有旺盛的討論欲。

事實上，在熱烈的輿論中心之外，或者說在“圈外”，很多人都對此事感到一頭霧水：爲什么一個韓國女團的泰國成員，去法國的知名“脫衣舞秀”表演，會在中國引起如此之大的反饋？

熱度酝釀

網友關注並熱烈討論“Lisa去瘋馬秀”，本質上是這個消息被曝之前，就存在復雜的輿論漩渦。

Lisa全名Lalisa Manoban，韓國一线女團BLACKPINK年紀最小的成員。BLACKPINK是韓國三大偶像經紀公司之一YG的中流砥柱。來自泰國的Lisa，是YG首位外籍偶像團體成員，訓練時間5年。

全球範圍內，BLACKPINK是全球最紅的KPOP女團，甚至沒有之一：去年年底正規二輯《BORN PINK》的主打和先行曲，同時登上了Billboard Global200的前兩名。其中，Lisa又是團內全球人氣最高的成員之一，她的IG粉絲數已經突破9700萬；而她在中國大陸的知名度，也有在2020年加盟愛奇藝選秀《青春有你2》，擔任舞蹈導師的加持。

在當時，Lisa最被網友誇贊的，是她的業務能力。在BLACKPINK隊內，Lisa的定位是主舞和rap擔，因爲賞心悅目的舞蹈水平被觀衆熟知，截至今年8月，她在YouTube有134支百萬直拍和11支千萬直拍，在KPOP女團中名列第一。兩屆《青春有你》選秀中，她都是主題曲舞蹈的範本。

《青春有你2》中的Lisa 圖源：豆瓣

異國追夢的形象本就惹人憐愛，加上Lisa的星途確實不能說一帆風順。韓國偶像行業和飯圈輿論都比較排外，Lisa雖然細腰長腿，但長相還真不是韓式審美範疇裏的“美人”標准。

韓國偶像業的造星流水线，爲她打造出合適的妝造發型，貼上了“人間芭比”的標籤，但韓網一度有帖子吐槽她是“靠韓國妝容僞裝的東南亞臉”，輿論發酵，不少泰國和外籍藝人都發聲反對類似的種族歧視，其中也包括當時在JYP旗下男團的王嘉爾。去年也有韓媒報道，Lisa被跟隨多年的經紀人詐騙高達10億韓元（約合人民幣582萬元）。

圖源：B站@小甜餅的日常

尤其是，在Lisa的粉絲、其是唯粉視角中，隊友Jennie常年有“舞台劃水”“戀愛”的爭議，門面Jisoo舞蹈水平又明顯跟不上其他三人，於是，多年沒有負面新聞的Lisa，在對比之下顯得優秀且敬業。短視頻時代來臨，女團的舞蹈直拍視頻迅速流行，Lisa的名氣也進一步水漲船高。

而這種“對比”，是偶像團體飯圈生態中繞不开的，在BLACKPINK這樣的知名女團中，飯圈的鬥爭會更加激烈，也由此演變成了互相攻擊，“毒唯”粉絲不在少數。

例如，此前BLACKPINK有Lisa被Jennie霸凌、孤立的爭議，但實際上所謂的“霸凌”的視頻集合是Lisa的毒唯粉絲從各種官方物料中剪輯而成，“女團學”總讓人想到女生宿舍之間“勾心鬥角”的刻板印象，是不是確有其事，可能只有在YG大樓聽牆角才搞得清楚。

唯粉飯圈之間的互相攻擊，讓所有的個人爭議事件都迅速升級：自家愛豆出現負面，唯粉的第一目標往往是“隊友粉絲”抹黑，自家愛豆的隊友有負面輿情，不少唯粉都樂得落井下石，爲後續的事態升級埋下伏筆。

非常巧合的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爲BLACKPINK成員合約期滿在即，今年可以說是整個團體的“多事之秋”。

今年5月，Jennie被曝與韓國頂流男團防彈少年團成員V（金泰亨）同遊濟州島，後續又有兩人的合照和巴黎同遊消息流出。雖然雙方公司均未承認，但大衆普遍認爲這是Jennie的第三段戀情，前兩任男友分別是被拍到的EXO成員Kai和同公司前輩權志龍。Rosé和Jisoo也被曝緋聞，只是前者否認，後者承認了和韓國演員安普賢的戀情。

另一方面，參演HBO的《The Idol》被粉絲視爲Jennie“闖美”成功的證明，其男主是歐美知名歌手The Weeknd，女主是德普女兒Lily-Rose。但《The Idol》播出口碑大跌，以大尺度當噱頭、“男凝”等指責更是撲面而來，Jennie在其中戲份很少，台詞尺度與和兩名男演員貼身熱舞的情節也引發爭議。

“闖美”是當下KPOP偶像業界的共同方向，也成爲了一些爭議發展的源頭。Jennie的“闖美”被認爲是損失身價但“沒什么作用”，同時她在BLACKPINK世界巡演過程中屢次被指責舞蹈不認真，甚至在澳門場中途下場，但在歐美地區的巡演又保持絕佳狀態，很多網友因此指責她“區別對待”、“舔美”。

上述所有事件中，都沒有Lisa的身影，但粉絲之間擠壓已久的恩怨，在最重磅的緋聞來襲之下集中爆發。

反擊與輿論場

今年8月，有網友拍到Lisa與“名流”Frédéric Arnault在洛杉磯的私人飛機休息室的同框照片，進一步深挖之下，發現Lisa此前疑似加入過Frédéric在意大利的家族旅行，背景和飯店細節都能對上。

Frédéric是誰？最爲人熟知的身份，是執掌LVMH集團的Arnault家族“三公子”，同時也是泰格豪雅現任總裁，可以說是歐美“老錢”的代表。根據今年新出爐的彭博億萬富翁指數表示，當下的世界首富是LVMH集團的老板Bernard Arnault，即“三公子”的父親。

頂流配頂級豪門，這種小說般的配置一瞬間吸引了所有目光。瘋馬秀的預告一出，因爲Lisa曾經和三公子一起去看過演出，事情在中文輿論場的性質，在一开始就被引向了“女頂流爲討好男友跳豔舞”，直接劃向了“嫁豪門”的情感問題。

網絡野生情感博主紛紛上陣，分析Lisa是泰國人又是唱跳偶像出身，不可能踏進歐美老錢家族的門，三公子此舉就不是真正想認可這個女朋友，否則會像庫什納家族的兒媳，超模Karlie Kloss一樣，先去紐約大學學個編程。

到了不少男性網民這裏，事情就變得更加簡單：韓國女團和本土財閥本就有千絲萬縷聯系，只是這次獻媚的對象變成了歐洲老白男權貴階級，更有不少人津津樂道地分析這是光明會羞辱儀式的可能性，最後不忘來一句最基礎的“找找資源”。

瘋馬秀是法國三大表演秀之一，與麗都和紅磨坊相比有更加裸露的等級但更藝術化的表達。法國人看不上拉斯維加斯那樣過於直給的脫衣舞，瘋馬秀又是三大表演秀中被認爲藝術性最高的一個：女演員們跳的是脫衣舞，但都用聲光電效果結合舞蹈，主打含蓄、挑逗的視覺情欲刺激，此前最出名的演出是蒂塔·萬提斯的香檳酒杯脫衣舞秀。

東亞與歐美對於身體裸露的尺度，從歷史角度就並不相同。巴黎是世界的時尚之都，對裸體女性的描繪一度是19世紀繪畫藝術中重要的表達。電影《泰坦尼克號》裏，傑克向露絲展示他的女性裸體畫作時，就說過：“這就是巴黎的好處，女孩愿意爲藝術脫下她們的衣服。”

但很難否認的是，脫衣舞娘這一行業存在對於女性的剝削與物化。Crazy Horse與Crazy Whores發音相近，瘋馬秀對女演員們有着嚴格的身體標准，有同款假發和厚重妝容，在舞台的聲光電效果下成爲承載誘惑遊戲的載體。

這也成爲了反對者的最後一重觀點，即Lisa參與瘋馬秀是對女性主義的一種“背刺”。

BLACKPINK的風格標籤是girl crush，簡單來說就是反對此前佔據主流的性別刻板印象和男性凝視，要讓女生也喜歡。從曲風來看，團體的歌曲也多是強勁的電子舞曲，視覺偏向“又酷又性感”，與大衆刻板印象中女團元氣甜美的風格不同。

而BLACKPINK在團體形象塑造上更爲聰明的一點是，她們被打造成了“女生理想中的自己”：不用在舞台上故作可愛、露出討好的笑容，成功的愛豆生涯讓她們手握足夠的資產，飾品、衣着、拍照風格都成了流行的風向標。

BLACKPINK超長的空白期甚至也“配合”了這種形象塑造：KPOP團體的回歸期往往伴隨着密集的行程，不少愛豆只能在保姆車上抽空睡覺，但BLACKPINK後期一年最多團體回歸一次，在韓國國內也不會上滿所有的打歌節目，她們更多的時間忙於分別參加各種時尚活動或者更賺錢的海外巡演，在IG等社交平台發發照片甚至是自拍，都有不菲的廣告費進账。

對比之下，不少女性觀衆認爲，Lisa去參與瘋馬秀表演顯得更像一場“自甘墮落”。無論她最終是不是真的脫下衣裙，“選擇在夜總會完成脫衣舞表演”本身就是東亞社會語境下對girl crush標籤的“背刺”。

而等到真正的表演repo流出，Lisa“沒有真正裸露”又導致了新的爭議——看客們認爲，如果她真的認爲這種表演是藝術，就不該只讓自己特殊化。韓網的評論將Lisa這次脫衣舞秀，形容成一場“公主的越軌”：“旁邊的伴舞們赤身露體，用手捂着胸口，Lisa在中間穿着特質的遮擋的衣服，悠闲地笑着。”

對此，Lisa的粉絲相當憤懣：無論她脫不脫都要罵，只是看到最終沒脫，有人氣急敗壞了开始換了種罵法。

但無論如何，對目前的情形感到最滿意的，應當是瘋馬秀場本身：麗都已經倒閉、脫衣舞表演蕭條的情況下，Lisa向世界擴散了瘋馬秀的知名度。與傳言中不同，瘋馬秀的門票是公开售賣的，Lisa參與演出的場次，本來的票價甚至比BLACKPINK演唱會前排要便宜，Lisa參演後，立刻被炒出了超過十萬人民幣的天價。

根據《ELLE》對瘋馬秀相關人士的採訪，她看過幾次表演並訪問了後台，“像show girl一樣表演”是Lisa本人提出的，她也主導並參與了整個秀的策劃。無論Lisa的初衷是單純的“感到有趣”，還是背後的團隊想借此進一步打开歐美市場，瘋馬秀都對這位偶像的名氣寄予厚望——最終也呈現出一種精心策劃的雙贏。

《ELLE》採訪翻譯節選 圖源@鈕鈷祿流流

首場瘋馬秀演出結束之後，有觀衆拍到了Lisa走出會場的照片。她在舞台上的紅脣還沒有卸掉，長發披散，露出了額頭，有觀衆對比她出道初期金發齊劉海、畫着韓妝的照片，說她“面相變了”。

她曾經對自己的面孔表示自卑，在偶像工業的包裝下，她在舞台上無論如何翻滾跳躍，“鐵劉海”都紋絲不動，等到一躍成爲世界巨星之後，Lisa掃空了過去的不安，撥开劉海，將她的額頭暴露在了陽光之下。

它最終成爲了一個絕妙的隱喻。Lisa撥开劉海，與她走進瘋馬秀，同樣都是一種出於自我的接受與選擇，只是年輕的偶像不會知道，自己在脫離了工業化的偶像體系之後，究竟能做什么；也或許不會明白，自己的手中，握着怎樣的權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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